相国寺是东荣国自开国以来,便一直被奉为皇家寺庙的,在百姓眼中也是颇负盛名的,毕竟这千百年来,相国寺从不间断的每月施粥,还有每逢天灾人祸,便会出门赈灾的坚持,都不是白费的。
千百年来,自然也不免会出些各种大乘和尚大师之类的,若说这其中的最巅峰当还是现今的相国国师便可以明白,有当今圣上亲赐国师之职,更是以相国寺人的相国二字为名。
这位相国国师之所以能有如此盛宠,也是不愧于这位相国国师的眼光极好,在暗中辅佐当今的皇上从不起眼的皇子走上九五之尊之位,事成之后,便站出身来,只说自己当年是预知未来顺应天意而为。
理所应当地,这位相国国师便一步步越走越好,后来又出了些事情,世间也越发相信相国国师能知过去通未来,又加上这相国国师能急流勇退,不在乎名利,只说如此泄露天意实非正道,而自己也还缺乏修炼,便隐在了相国寺里,但是每逢大事之时,也会时不时露面,倒也是每次都处理地极为妥当,解决了不少事情,便更是让世人对此深信不疑,将相国国师奉作神灵一般。
正是月亮高悬,深夜如墨,慕云墨浅浅睡着,守在隔间的南絮打了个哈欠,眼皮几次合上又睁开,终于是忍不住合了起来。
清欢院的卧房的窗户还开着,初夏的清风吹着很是凉爽,清亮的月光隔着雕花的窗栏映在地面上,很是好看。忽然地面上月亮的光影一暗,再看去的时候,正是一位年轻男子,秀美绝伦,月光微撒在他的肩头,似乎是蓬莱仙岛里走出来的清贵仙人一样。
男子脚步微动,眼睛转了转,似乎是在打量着慕云墨的房间。慕云墨的房间,当该是称得上是女儿家的闺房的,但是却又不是太像是闺房。
男子虽然从未进过什么女儿家的闺房,但是大抵也是能想象出来的,也是听自己那风流浪荡的朋友说起过的。
只是这件闺房里同其她女子不大一样,没有赏心悦目的花花草草,也没有花纹精致的沙帐窗幔,便是屋里的熏香也只是清淡的安神香,闻来还带着些冷淡的味道,实在不像是相府大小姐的小姐。
慕云墨平日里最是爱穿红色,生的也是极为艳丽生动活色生香,看起来该是个如火的样子,但是性情却似乎很是凉薄。屋子也是不是浓重的玄色就是藏青或者黑色了,哪里有这个年纪的闺阁女子喜欢这样颜色的,而说起来,慕云墨也不过还是个还很青涩的姑娘。
一侧的书桌上倒是还铺着不少书卷,男子上前两步,书桌上正是合着一副卷轴,卷纸看起来也是新的,大抵也是主人才用过的。男子伸手打开了卷轴,卷轴上是只有一个草书的大字,“仇”,字体劲道有礼,便是直接透出一股浓浓的锋利,便是连半分掩饰都没有,一笔一划间都是处处杀气,便是宛若是出鞘利剑,不见血不回。
静默了一会儿,男子将书卷合了起来,才发现一边的书也大抵都是些东荣的律法以及各种兵法一类的,像那些什么游记,还有女子会偏爱些的话本子都是不存在的,不知道的,定然还以为这里是哪个将军的书桌了。
忽然,听得里间传来浅浅的惊恐的呜咽声,那声音极轻,压在了嗓子里,但是却越发能让人感受到其间的痛楚。男子大跨步走进里间,便看到慕云墨眼睛紧闭,眉头拧在一起,脸上已经是满是眼泪,显然是做了噩梦的模样。
男子刻意加重了一些脚步声,慕云墨向来前面,便猛地坐了起来,睁大的眼睛还带着浓浓的惊惧,往男子这边看了一眼,不禁愣怔住了。男子负在身后的手已经是握紧成拳,对着女子眨眨眼睛,“怎么,这才多久,小墨墨就不记得我了?”
慕云墨被这么一喊,似乎是这才回过神来,别过头,轻轻喘了一口气,“楚王爷?”
男子便正是楚王爷封江清。
封江清两步上前,坐在床榻边上,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方黑色的锦帕,轻轻一点点擦去慕云墨脸上的眼泪,放柔了声音,“嗯。”
慕云墨下意识想要躲,但是封江清的动作极其轻柔,似乎是将她当成是什么珍宝一样,上一次有人这般对她好,似乎还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,她摔倒了,母亲抱着她细声哄着的时候,当真是极为温暖的。
封江清正是震惊着什么时候慕云墨也学会乖巧的时候,便听得慕云墨轻轻呢喃了两个字,“娘亲。”
封江清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直跳,咬着牙收回锦帕,“慕云墨,本王不是你娘亲!”
慕云墨看了眼封江清青黑的脸色,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,却是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。
慕云墨只着了一件玉兰色的寝衣,如此这般一笑,越发动人,封江清便觉得心头的郁气都散去了,但是大抵是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没面子了,却又忍不住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,他这也算是夜闯人家闺房了,笑就笑吧。
这么想完,封江清就觉得自己没的不仅仅是面子,还有骨气了,她还什么都没做呢,他倒是各种理由台阶都给人家想好了,封江清很是泄气地叹了口气。
慕云墨止了笑意,看着封江清,“楚王爷大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?”
封江清看着慕云墨眼中的疏离,撇撇嘴角,“你下午里不是让我找国师?本王已经找到了,这不是来带你去见他。”
慕云墨微微一惊,“现在去见?”
“你不是要私下里见吗?本王下午去绑了那秃驴,现在正在王府里等着,也省得你要上山了。而且不是你说,要尽快吗?”封江清这么一边说着,一边将手中的锦帕塞进了慕云墨手里。
“...王爷稍等,云墨换身衣服。”慕云墨看着手中的锦帕。
封江清站起身子,“锦帕是你用的,你便洗了,下次记得还给本王就是。”说着,走到了外间。
慕云墨有些无语,起身,将帕子放在一边的妆台上,简单地梳妆了一番,走出来的时候,封江清正是拿着香炉的小银勺在拨弄香炉里的香料,见着慕云墨出来,才放下了手中的动作。
慕云墨思虑着到底也是初夏了,便只穿了身稍厚些的衣裳。封江清看着慕云墨便是摇摇头,大步踱到慕云墨的衣柜前,很是熟练自觉地打开衣柜,拿出件大氅来,披在了慕云墨的身上。动作流畅一气呵成。慕云墨纵然是想阻止,都还未说完一句话。
“外面风大。”封江清这么说了一句,倒也是规矩,隔着大氅揽住了慕云墨的腰,脚尖轻点,便是往楚王府而去。
慕云墨是知道封江清的功夫极高的,加上也不好暴露自己会功夫这件事,便也任由着封江清带着自己。封江清的速度极快,也是多亏了大氅,慕云墨倒也不觉得冷。慕云墨微微侧眼看着封江清,这个人真的是极为好看的,离得近了,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睫毛也是又卷又长,很是精致,啧,一个大男人要这么好看做什么?
慕云墨别过头去,却是没看到封江清眼里的笑意和微微勾起的唇角。
等到了王府一间厢房前的时候,慕云墨是有些无语的,她本来以为封江清说是将相国大师绑过来只是说笑罢了,没想到是真的,这厢房门外竟然是还有人守着的,若是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关押了个什么人。
封江清无辜地耸耸肩膀,“本王向来不喜欢这些秃驴。”封江清挥手退散了那些侍卫,“好了,你若是有什么事,就去吧。”说着,封江清后退几步,离屋子远了些,显然是表示不偷听。
慕云墨顿了顿,如今她和封江清做交易,按理说听到也无妨,到底她还拿捏着那三星海棠的解药,但是如今封江清能自觉自然是最好不过了。
慕云墨看了眼房门,低头思量了一下,才转身推开房门。
房里一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静静的打座,手中持一串舍利子,慈眉善目,衣袍洁净不染尘埃,静坐间仿佛一朵佛祖座下白莲,有淡淡的圣洁之气。这正是相国国师了。
听到动静,相国国师睁开眼睛,那是一个尚且稚嫩的姑娘,一身红色立领玲珑撒花群,外罩正红的孔雀开屏的大氅,面容姣好,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很是明亮。
“便是姑娘想见贫僧?”相国国师清声开口道。
“正是。国师并不认识我,但是国师的名声却是天下皆知,早就只大师能掐会算,事事灵验,倒是想求大师替我一算。”慕云墨道。
相国国师道,“姑娘想算什么?”
“算我所想的能否得到,算我所求的能够实现。”慕云墨合上眸子道。“算大师今日会否听从我的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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