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落定

柳娘这几句话说的有人开始冷笑：“这都算好了，那不好的，岂不是要寒冬腊月里赶出去睡院子里？”柳娘听着这些议论，又对王掌柜磕了一个头：“公公，家母平日确实没有对桑娘妹妹如此，不过是因前几天，桑娘妹妹因为一点事情和家母嚷起来，家母气急了，才把桑娘妹妹赶进柴房去，谁知就赶巧被人碰见了。”

这是要往桑娘说谎上面引了，这样的儿媳妇，就不该聘，里正娘子看着王掌柜，王掌柜也晓得众人心中在想什么，但也只能对柳娘道：“你且起来，你为母求情，足见你是个孝顺孩子，不过不光要有母女之情，也要记得桑娘是你妹妹，虽非亲手足，进了这家门，能称一声姐妹就是缘分，你以后定要记得爱护妹妹。”

自己的婚事看来还要系在自己对桑娘的态度上，柳娘觉得有些委屈，但也不过就是熬上两三年，于是就对王掌柜恭敬地道：“公公地教诲，儿媳记住了。”

柳娘站起身，里正已经对吴氏道：“吴娘子，不如这样，柳娘横竖都要嫁出去，你以后说不定还要靠桑娘养老送终，今儿我们就请刘先生写一张纸，我们都在上面画押，这秦家的客栈，就留给桑娘，柳娘出门的嫁妆，你用自己的私蓄给也罢，桑娘愿意给一些也好，都任由你们自己去算去。”

这客栈要留给桑娘，那岂不是自己一番辛苦都白费了？吴氏当然不愿意，张口就要反对，刘叔父已经道：“两位小娘子都是在室女，按说两位都能分这客栈，不过只有这位小娘子是秦掌柜亲生的，按理也该多分一些的。”

要按桑娘的想法，是一点都不肯给吴氏的，但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年纪还小，能逼得吴氏写下契约把客栈留给自己就已够了，因此她没有说话，只是在那等着众人议论。

里正沉吟了会儿才道：“我记得这客栈是有账房的，不如这样，这客栈每年的利息，就分了开来，桑娘得了六成，吴娘子拿了四成，等桑娘再长大些，这客栈就交给桑娘，如何？”

吴氏还打算再哭，柳娘了下她的袖子，吴氏才把那哭声给咽回去，只是看着里正：“你要护着桑娘欺负我，我也没有法子，谁让我是个没了丈夫的软脚虾？”

“若秦掌柜真的在世，桑娘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？”里正娘子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，吴氏的唇张了张不敢再说。大家既然都商量好了，也就请刘叔父写了张纸，约定等桑娘及笄之后，这客栈就交给桑娘，至于在这之前，每年的利息，就吴氏取四，桑娘取六。

吴氏满脸不高兴地在那上面画了押，柳娘已经拿起桑娘的手：“妹妹，我向你道歉，都是我不敢和我娘，才……”

不等柳娘说完，桑娘已经冷冷地道：“我娘的首饰匣子，还有里面的东西，还我！”

柳娘早把这些东西当做自己的，突然被桑娘这样质问就愣在那里，王掌柜已经道：“既然是桑娘的娘留给桑娘的，你就还她吧，不过是些首饰，难道我们家还出不起，要和别人抢？”

这不是几样首饰，不过是面子问题。柳娘只觉得心中发苦，昨儿还任凭自己娘打骂不敢还手还口的人，怎么一夜之间就变的这样咄咄逼人，但柳娘还是笑着对桑娘道：“这事儿，确实是我疏忽了，只是我是晚辈，不能说长辈的疏忽，我这就把首饰都还你。”

这晚辈不说长辈的错，是把首饰在柳娘手上推到吴氏这边了，桑娘也懒得再和柳娘计较是谁的主意，伸手就把柳娘裙边挂着的双鱼玉佩给拽下来。

柳娘没想到桑娘会当着众人面这么做，一张脸顿时发白。桑娘已经对众人团团道个万福：“多谢各位叔叔伯伯，多谢刘先生和这位小哥哥了。”

里正娘子扶了桑娘一把：“从此以后，若真有什么事，你就来找我就是。”

“多谢伯母。”桑娘谢了又谢，里正娘子不由拢一下桑娘鬓边的发：“我还记得你娘生下你的时候，那么红红小小的孩子，这会儿都这么大了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，哪能任人随便欺负了去。”

这最后一句里正娘子极为高声，说的吴氏脸色一白，这样看来，自己以后想要对桑娘不好就很困难了。吴氏也顾不得许多，恶狠狠地盯着桑娘，今日桑娘算是大获全胜，自然不在意吴氏这一点恶狠狠的眼光。

众人见事情了结，也就各自散去，桑娘守在门口对众人依次道谢，刘叔父带着刘如安走出去的时候，刘如安看了眼桑娘，声音很低地说：“我，我比你还小呢。”

“是吗？”桑娘笑了，眉眼笑的弯弯，去年见到的桑娘仿佛在这一刻又回来了，刘如安还想说话，刘叔父已经不满地轻咳一声，刘如安急忙跟在刘叔父身后走了。

桑娘等众人走完，伙计开始收拾东西，柳娘想拉吴氏回后面去，吴氏把女儿的手一甩开，对桑娘恶狠狠地道：“你别以为开客栈是很简单的事情，桑娘，你要知道……”

“不会我可以学，我也不会像你一样，什么人都往自己屋里拉！”桑娘反唇相讥，吴氏怒极，扬手就要打在桑娘面上，柳娘已经拉住吴氏：“娘，娘，我们先回去，这会儿您若真打了，被人瞧见，那就……”

自己女儿从昨晚到现在，想的不过就是她的婚事，吴氏想骂柳娘几句，却怎么都舍不得，只能狠狠地瞪了桑娘一眼就和柳娘回后面去。

桑娘等她们走了就去问账房：“朱叔叔，开客栈，真的很麻烦吗？”

朱账房看着桑娘那双清澈的眼，眼中还有些倔强，长叹了一声道：“你这孩子，这一年我对你的遭遇也不闻不问，你到了这个时候，还肯喊我一声叔叔，惭愧，惭愧。”

“我什么都没有，别人愿意助我，是他们好心，若不愿意助我，也不过是人之常情。”桑娘的话让朱账房点头：“没想到你小小年纪，竟能懂的这个，做客栈也没有什么麻烦的，说来说去，不过是人情往来四个字。”

人情往来？桑娘仔细琢磨着话中的意思，抬头看着客栈内自己熟悉的布置，从此之后，自己一定要好好地跟在吴氏背后学，她愿不愿意教是一回事，自己肯不肯学，又是另一回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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