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箬给帝姬穿好衣服,强按下心头惶恐,细细地看了看,忽地见她伸手沾上书案上摆着的一个盆栽,抓起一把细土,仔细地把帝姬粉白的脸上涂得脏脏的。又拿下她脖子上戴的御赐的长命富贵玉牌,上面用小篆刻着凌玉两字,是华国帝姬的身份标志,她小心的把玉牌放进包袱里。
“我的乖乖玉儿,出了这里要乖乖听翠纹姐姐的话,和小付子的话,知道吗?”欧阳箬强忍着泪,苍白的双唇颤抖着道。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小人儿。
小帝姬不明所以,但依然乖乖地点了点头,又奶声奶气地道:“玉儿也会乖乖听母妃的话的。”
听得小帝姬天真的话,强忍许久的欧阳箬顿时再也忍不住,泪水如决了堤的河水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下来,奶娘也是不停在旁边抹泪,翠纹和小付子更是忍不住哭起来。
欧阳箬抱紧了帝姬,流着泪对他二人道:“我欧阳箬今日就郑重拜托你们二位,好好照顾我的女儿,有幸逃出生天后,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把她养大成人。我来生就是做牛做马,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二位的恩德。”说着抱着帝姬就要拜下。翠纹二人吓得慌忙把她拉起。
翠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,小付子抹着泪道:“娘娘放心,我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帝姬好好地带出去,娘娘平日待我们恩重如山,我们是时候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。”
欧阳箬泪双成行,飞快地点着头,又压低了声音道:“我年前已经把吴公公放出宫外,他一个月前托人捎信与我,说他在宫外已经布置妥当。你等只要拿着我给你们的联络方式,自然能找得到他。到时候有什么难处他都会帮衬点。”翠纹与小付子俱是点头。
“轰隆”又是一阵轰响,似乎已经能听得见那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和金戈铁马的声音,欧阳箬知道城门已经守不住了。
她强打起精神,对二人道:“出去的路记住了吗?出去以后尽量拣人少的小径走,莫要跟着大批的流民,往南越那边去,知道么。南越虽然多山多瘴气,但是很少人会想到去那边安居,而且我已经备好避毒药丸,帝姬年岁幼小,山路崎岖,你们也不必深入南越。还有,万一碰到暴民流寇抢掠,就把财物给他们。保得性命才是上策。”
她说完,深深吸了口气,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目流着泪,柔声对帝姬说:“乖乖玉儿,路上要记得跟紧翠纹姐姐和小付子,凡事不可任性,不然母妃会生气的,等过几日,母妃就去找你,知道么?”
说完别过头去,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,冰凉的泪水濡湿了身上那绣着暗纹的藕合色衣领。
“小姐,时候不早了,快让他们走吧,还有把这包干粮带上,兵荒马乱的,粮食最难找到的。”奶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整好包袱,还捎上一大包干粮。
欧阳箬胡乱地点着头,整个人散发出深深的绝望,任她怎么也掩盖不住,再看了看怀中的帝姬,突然狠狠地抱着她,不顾她脸上的肮脏,亲了又亲。帝姬虽小,却似乎感受到自己将要发生大变故,小嘴一瘪,又要哭起来。
“不许哭!”欧阳箬突然放开她,立起身来,厉声道,一双凤目高高挑斜起,竟有说不出的威严。“我的玉儿不是这样爱哭懦弱的孩子!记住,出去以后要坚强,碰到困难要自己想办法。不许只懂得哭,知道么?”接下一句,她生生硬忍着没说,“不然母妃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瞑目的。”
帝姬什么何时听过母亲如此疾声厉色地对她,吓得收起了泪水,一张小嘴瘪着,泪汪汪地看着她母亲。她好想知道母亲为何生气。
“快走!快带帝姬走,走!”欧阳箬长袖一挥,背过身子,不再看她,嘴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,仿佛耗尽了她平生所有的力气,便再也不说话。美丽无暇的纤背隐隐地抖动着。
很多年以后,当凌玉帝姬回忆往事的时候,关于母亲最深刻的印象,便是一袭长长飘逸的淡青色长袍,有些凌乱地披在似乎弱不胜衣的身上,母亲背转身子,赢弱的双肩压抑着一抖一抖,一头如墨的青丝长长地流泻在肩背上,长袍拖拽在光滑的宫砖地板上,在那青玉色的地面上,踩着一双还未穿鞋的脚踝,双脚衬着地面,竟然如白玉般晶莹圆润。
这样美丽的背影却不知道怎么地无端地渗出一股强大坚强的气息,让她在民间独自一人闯荡流浪时都不会觉得害怕。
“走吧,帝姬走吧。”翠纹拉着帝姬,抹了抹眼泪,咬牙转身就走。帝姬又想再哭,但一想起母亲严厉的神色,却怎么也哭不出来,一张小脸委屈地拉下来任由翠纹带走。小付子也拿起大包袱紧紧跟上。三抹人影转眼就消失在宫门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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