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城某战警警所外——
孟柏声将一罐喝完的雪碧扔向垃圾桶,谁料易拉罐被弹了回来,张司南正好从警局走出来。孟柏声将手里的可乐扔给他,他一把接住:“经典可乐牌子,没想到你还记得。”
“你的爱好太单一了,想不记得都难。”孟柏声弯下腰捡起易拉罐,丢进垃圾桶里。
这时,警局大门驻守的安保在招呼孟柏声二人离开了。两人往新城方向走去。张司南拧开盖子,往嘴里灌了一大口。
“法医鉴定时间要多久?”孟柏声问道。
张司南伸出一根食指。
“一天?没想到老城区的警方效率竟然提升得那么快?”孟柏声感到不可思议,在她的印象里,曾经这边发生的命案往往两个月才能得出结论。而他们的法医一般要三天后才能到达这里。
张司南摇摇头,吞下饮料,道:“是一个星期。”
“我现在撤回五秒钟前我说过的话。”孟柏声耸耸肩道。
这时,迎面走上来一个小男孩,因为始终盯着马路的缘故,一个不当心就撞在了张司南身上。“不好意思大哥哥,我没注意到,”小男孩涨红了脸对张司南挠头道,“我刚才看见了很奇怪的东西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张司南摆手道。
接着他看向孟柏声。
“你不是那个傻子木白吗?”小男孩一脸惊讶。
张司南对孟柏声挑挑眉。
孟柏声微怔,捏捏手里的面具,尽力回想着这小男孩是谁,她别扭道:“那……你是哪位?”
“我也住那个小区,我在四……诶,我妈妈说不让我跟傻子打交道。”小男孩看似天真的话语让张司南差点笑出来。
孟柏声一脸僵硬:“你妈妈真……疼你呀……”
“那是,我妈妈还说,跟傻子一起玩的人都是傻子。”说完,小男孩看向了笑得差点背过气的张司南。
张司南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,他看向小男孩,皮笑肉不笑道:“你妈妈还真是体贴。”
“哥哥太有礼貌了,才不像这个傻子一样,”小男孩还保持着无邪的笑容,他看着孟柏声,一脸好奇道,“哈,你这傻子,莫不是又在装正经!”
孟柏声慢慢弯下腰,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对小男孩皮笑肉不笑道:“这都被你发现了。”
“我告诉你哟,我刚刚看见了一只大蜘蛛,就在马路上——”小男孩指向马路,孟柏声随着看过去,却只有车水马龙。无奈地再看向男孩时,男孩却不见了,这时候,一串稚嫩的童声从她背后响起——
“傻子木白!又被我们骗了!把这东西当做宝贝收藏起来了吧哈哈哈哈!”
孟柏声和张司南转身看向后面,只见小男孩跟小胖子开心的沿着街道跑着,不时还嚼着口香糖扭头对两人做鬼脸。
“等等,你头发上有东西。”张司南想把孟柏声头发上的东西弄下来,仔细一看,却是口香糖。
“我去收拾他们!”张司南实在不能忍受现在小孩子所谓的“调皮”,顶着童言无忌的帽子却拿着锋利的刀子不断捅别人心口,并自得其乐。更何况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好友身上。
“只是小孩子。”孟柏声拦着他,并没有因为被羞辱而感到生气,相反,她已经习惯了。
张司南看着她,再看看那两个小孩跑远的背影,表情冷冷的。
两人没有发现,那两个小孩在街角转弯处偷偷地拿出一个钱包,打开,钱包里面是刘以清的一张照片。拿出里面一摞红色的百元钞票,个小孩惊叹不已,接着,两个小孩得逞一般逃之夭夭。
天空逐渐下起小雨来,两人来到一家烧烤店,张司南费劲地帮孟柏声拿下头发上的口香糖,一边愤愤道:“平时那么威风,现在让人把那么恶心的东西扔头上都无动于衷,真不像我认识的孟柏声。”
“我试过好几种惩罚方式,每次他们回去状告家长,家长们就会找上昭尹,昭尹也不肯跟我讲,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。久而久之,那些人始终拿一些荒谬的理由来找茬,一而再,再而三,”进入店内,孟柏声忍不住道,“即便我再生气,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”
张司南找了一张桌子坐在旁边,看着孟柏声坐在他对面,他说道:“为什么不能将一切告诉你姐姐?那样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“司南,那个时候,少一个人知道,才是少一份不必要的麻烦。况且,我不能让她因为我,跟李氏兄妹落得一样的下场,你明白吗?”孟柏声压低声音,明亮的眼中写着认真与悲悯。
她的记忆回到五年前的某个下午,她还在姜德音的清吧里,姜德音告诉她,苏昭尹从阿姆回来了。
“有人给她打了匿名电话,说你并没有死,她回到学校后开始了寻人启事。”姜德音将一张传单拿出,放在了桌面上。
孟柏声擦拭桌面的动作顿了顿,如今一头金发的她望着上面自己的照片,陷入了片刻的沉默。
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姜德音站在她身边,平静地问道。
“你认为我该怎么做?”孟柏声将寻人启事拿到手里,继续擦拭桌面。
姜德音缓缓道:“你们好姐妹,你自然可以告诉她你还活着,但那个匿名电话很明显是在引你出面,要我说,百分之八十是阮鸣坤的人。”
“既然那么想我出面,那我出面就是。”孟柏声擦完桌子后,直起腰板,将抹布拿去水管处冲洗。
姜德音紧跟上她: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?你现在出面无疑是正中姓阮的下怀,自寻死路。”
“还是那句话,他想通过苏君找到我,我去便是,”孟柏声淡淡开口,将抹布洗净后拿起,“对了,这晾哪儿?”
姜德音一把拿走她手中的抹布,皱起眉头道:“你怎么就说不听呢?你的伤还没痊愈。”
“那就等伤好了再去。”
“我不想开车把你送入虎口。”
“那就等伤好了走过去。”
姜德音凝视着她,同样是女人,但面前的这个女人比她倔太多了,她算是服了软:“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固执。”
孟柏声干笑道:“我身边,许多人都死了,我父亲,我男朋友,我的战友们……现在我没有办法跟阮鸣坤斗。我现在能做的,是回到昭尹身边,她现在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亲人了。”
这听上去尤其悲哀。
“你不想受到伤害,就应该远离她。”姜德音道。
孟柏声拿起那张寻人启事,平静道:“可她在找我,而且我已经想到了办法。”
“什么办法?”
“让敌人放下警惕最好的方式,就是变成傻子。”
在那个傍晚,姜德音开车将她送到了苏昭尹任教的学校门口,跟她作别后也就扬尘而去了。她穿过走廊,来到舞蹈教室门口,看见那个穿着黑色练舞服的身影随着音乐跳动着,周围有学生上完课落下的书本,还有她平日里喜欢穿的衣服,有化妆袋,乱七八糟,但在她跳舞的地方,永远是一片光亮眷顾着的,干净的地板倒映出翩翩舞步——她很久没见过这幅场景了。
在镜子里,苏昭尹看见了门口的人,她缓缓转过头去,眼眶不由地红了起来。
“柏……”
已经红过许多次的眼睛再次掉下眼泪来,她将所有的情绪化作感动与惊喜,朝那人走去,一边道:“你这个蠢女人……”
“知道消息后,我马上回来了……”苏昭尹憔悴的脸上写着复杂的情绪,她走向孟柏声。
她望着这个被传言已经在任务中死掉的家伙,终于哭泣起来,紧紧地拥抱住她:“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,太好了,太好了……”
孟柏声插在口袋里的手抓紧了自己的大腿,她看着面前苏昭尹正在紧紧抱住她。
孟柏声感到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,她看向镜子,开始改变着自己的表情。她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,用一种愉悦的口吻对苏昭尹开口道:“姐姐好。”
“柏声你怎么了?”苏昭尹感到疑惑,她离开孟柏声的怀抱,却看见孟柏声傻愣愣的一张脸。
苏昭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。
“我叫做木白,姐姐叫什么?”孟柏声傻着一张脸,感到紧抠大腿的指甲弄破了布料,陷进了肉里。
“开什么玩笑?!”苏昭尹大叫起来,她红肿着眼,忍不住地哭泣着,一不小心踢到一本书,整个人摔倒在地。
但孟柏声却无动于衷地歪着脑袋:“姐姐准备跳舞了吗?”
苏昭尹呆呆地望着孟柏声,之前被传出死讯的人,现在出现在眼前,却成了一个傻子。她低下头,孟柏声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“孟柏声……孟柏声,你在开玩笑对不对?”苏昭尹缓缓站起身来,她望着眼前的人,
孟柏声眼中轻微的疼痛很快被高超的演技盖过,她呆呆道:“姐姐?”
“我不是你姐姐,”苏昭尹将旁边的书顺手抓过,像见鬼一般扔到孟柏声身上,“我不是你姐姐!”
“不是我姐姐?那你又是谁呢?”孟柏声疑惑地问道。
苏昭尹起身,将她的手缓缓地拉住,眼泪掉落下来,她喃喃道: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……你从来不叫我姐姐的。”
孟柏声听着她说的话,感觉有什么东西暗暗地挫在她的心脏上,可她只能做出那令人厌恶的痴呆表情。
苏昭尹握着拳头,抹了一把脸:“对了……”她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那本乳白色的《森海记》来,“这是你走之前留给我的,记得吗?”
孟柏声接过那本书,看了一眼苏昭尹,心中道着——对不起。
她随即将书本一页一页地撕掉了,露出欣喜的神色:“下雪咯!”
苏昭尹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书本撕碎,震惊万分,她喃喃道:“别撕了……”
“姐姐一起来玩雪啊!”孟柏声将碎片抛起。
“我叫你别撕了!”苏昭尹一把抓住孟柏声的手,吼叫着渐渐垂下头。
“姐姐?”孟柏声疑惑着。
苏昭尹渐渐跪坐在地上,头埋在碎掉的书本里哭泣着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“苏昭尹,姐姐叫苏昭尹,”苏昭尹抬起头,想要对孟柏声微笑,但表情却难过得要死,“木白,你要记住哦。”
孟柏声一阵发愣,来不及去看孟柏声的表情,苏昭尹拿起衣服往更衣间走去:“姐姐先去换衣服。”
这时,孟柏声看向镜子,在窗口,黑黝黝的枪口逐渐移开,一个人影从窗户上爬向天台。她傻傻的表情一下子变了,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想起刚才在威胁下不得已装出的傻样,忍住想吐的欲望,她走到镜子跟前,双手撑在上面,看着镜子里的人像的眼睛,她头一次那么讨厌自己。泪水不断从她眼角滑落,掉在地板上。
在更衣间的苏昭尹抱着衣服,靠着反锁的门后渐渐滑下,决堤的泪水打湿了衣服,她听见脚步声朝门口走去,以为孟柏声走了,便放声大哭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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