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边晨曦初露,运河边栓在河边过夜的船只也慢慢被人解开缆绳,船上人家各自梳洗,开始一天的营生。运河两边的人家也是如此,众人的说笑声,涮马桶的声音,越来越大,越过墙吵的紧靠运河的一座楼里睡着的少女睁开眼睛,她十二三岁年纪,名唤桑娘爱笑,是云来客栈掌柜秦奉的掌上明珠。
秦奉本贯汴梁人,家中原本也是大户人家,靖康年间还在娘肚子里的他从汴梁一路来到临安,安顿好后爹娘拿出囊中余财,买下一所宅子,开了个客栈,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,等到秦奉长大,娶妻生女,伺候二老归了山,也就不再想回汴梁的事情,更不用说桑娘生在临安,长在临安,汴梁对她来说,不过是祖父母还在世的时候,描述的一个繁华城市。
但这天下,哪里还有比临安更繁华的地方呢?桑娘并没有把祖父母的描述放进心里,在临安城自由自在地长大,八岁那年,桑娘的娘去世,不久后秦奉续娶吴氏,吴氏带来前夫所生的女儿柳娘,吴氏待桑娘极好,有时候柳娘都要让一箭之地。
桑娘更是把吴氏和柳娘当做自己亲娘亲姐姐,这会儿桑娘坐起身看着外面,靠河边街边就是不好,想要睡个懒觉都不行。
门帘掀开,柳娘走了进来,她比桑娘大两岁,今年十四了,正是豆蔻年华,身量也长,对桑娘笑盈盈地道:“妹妹醒了吗?”
看见柳娘,桑娘又躺回去,语气娇憨地说:“姐姐,你每天都起那么早,不像我,每天都贪睡。”
“你比我小啊,贪睡也是平常的。”柳娘坐在桑娘身边,语气温柔地说着,桑娘点了点头,还想睡去,吴氏已经走进来:“桑娘,该起了,今儿王家过来下定礼,你赶紧收拾。”
桑娘是秦奉的掌上明珠,这婚事秦奉也是挑了又挑,才和绸缎庄的掌柜说好了,桑娘定给他家第三个儿子,今儿就是来过礼的好日子。
听到吴氏这样说,桑娘不由嘻嘻一笑,躲回被窝里:“娘又笑话我了。”柳娘和吴氏都笑,只是吴氏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寒意,桑娘并没看见。
三人说笑了会儿,桑娘总算起来在那梳洗,柳娘看见桑娘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首饰匣子的时候,眼中闪过羡慕的光,接着桑娘就打开首饰匣子拿出一对金镯来:“姐姐,你瞧今儿这样的日子,我戴这个好不好?”
这匣子里面的东西是桑娘的娘留给桑娘的,柳娘曾经见过桑娘打开这个匣子,取出金镯金钗,特别是有个双鱼玉佩,玉质柔润,是柳娘最想要得到的,这会儿见桑娘问,柳娘忙笑着道:“当然好了,妹妹戴什么都好。”
她们两个在房中嬉笑,吴氏已经走出屋子,秦家这客栈是前后两进的,前面一进是客房,后面一进住了秦奉一家,两个伙计和厨房马棚都在这里。
吴氏走下楼梯时候,正有个客人在那指手画脚,让伴当赶紧把东西收拾好了,好早点上路,看见吴氏走下楼梯,这客人嘻嘻一笑,对吴氏做个揖:“掌柜娘子,今儿怎么这会儿才见你?”
“我家今儿有喜事,所以在看人收拾东西。”秦家现在开客栈,自然女眷也要抛头露面招揽生意,客人听了就笑了:“恭喜恭喜,今儿是大小娘子定亲吧。”
吴氏的脸色微微一变,抬头看向四周,并没见到秦奉的声音这才笑着道:“同喜同喜,只是……”
客人的声音已经压的低低的:“我那天和你说过的话,你可还记得?”
吴氏的脸皮都跳了,对客人道:“记得,自然记得,只是我家男人,你明白的,把这个孩子看的珍珠一样,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,他不愿意。”
“所以啊,你把孩子交给我,我给你放下四匹缎子二十两银子,到时候你再和掌柜的说,横竖我以后也会来临安的,到时候她生下儿女就带回来,认阿公阿婆,若不是我长在你家住,晓得你们家的人品,轻易怎么愿意?”
客人当然晓得吴氏的性情,吴氏早就对钱帛动心,只是碍着秦奉,这会儿伴当已经把货物都捆扎好,客人见了就对吴氏道:“今儿午时,我从保安门走,你要想来就把人带来,若不愿意那就算了。”
吴氏心中一千个一万个愿意,抬头就见柳娘走出屋子,站在楼梯上望向院子,吴氏一把抓住客人的袖子:“自然愿意,等一个时辰后,你悄悄来到后门,我把人交给你。”
客人眉开眼笑:“就晓得你是好人,一个时辰后,我就在后门等你。”吴氏看着客人去了,柳娘这才从楼梯上走下来,对吴氏道:“娘。”
吴氏把女儿搂进怀中:“我也是为了你,你要记住。”
可怜天下父母心,为了自己的女儿,就顾不得别人的女儿了,况且自己肚子里的这块肉,若是个儿子,想来丈夫也不会十分责怪自己。吴氏伸手摸了摸小腹,更下定了决心。
门外已经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,这是王家人到了,吴氏把女儿推开,示意她赶紧上去陪着桑娘,自己就出外招呼媒人。
桑娘在屋里也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,心开始砰砰跳,听爹爹说,王家的小哥儿,长的很好,谈吐也很文雅,对人也好。等再过个三四年,各自长成了,就让自己嫁过去。哎呀,想想都有些羞涩呢。
桑娘用手捂住脸,柳娘已经走进来,看着装扮漂亮的桑娘,柳娘眼中的嫉妒之色更浓了,为什么她命这么好?从小父母疼爱,而不是像自己,爹没了跟着娘过了几年苦日子,等娘嫁到这家,娘又因为各种原因,好的吃穿都要给桑娘,这不公平。不过,这一切的不公平,今天就要结束了。
柳娘坐到桑娘身边,笑着拉下她的手:“害羞呢?”
“姐姐,你定亲的时候,是怎么想的?”桑娘的话让柳娘想破口大骂,但她忍住心中的恼怒对桑娘道:“要等那时候才知道呢。”说着柳娘侧耳听了听,对桑娘道:“你听,王家的人这会儿只怕在和爹娘说话呢。”
柳娘猜的没错,吴氏和秦奉把媒人迎进堂屋,彼此寒暄了几句,媒人就笑着道:“晓得你们两家都是你情我愿的,我不过是来送庚帖,再拿贵府的庚帖回去。”庚帖是早就备好的,吴氏从茶盘下拿出压着的庚帖,媒人为郑重起见,又把庚帖打开念了念:“府上小娘子,名柳娘,年十四,可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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