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来想去,余芳黎心里有了计较,于是说道:“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,是傻娘发现了在草丛里的你。换句话说,我们是你的救命恩人,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,能不能活下去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。”
魏封凌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忆,然而他的大脑里始终空白一片,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,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记忆。好像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,可为何自己会受这么重的伤?
始终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,魏封凌猛然间只觉得头疼欲裂,他不自觉捂着脑袋沉吟了几声,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。
傻娘见状便急了,她仿佛能感受到魏封凌的痛苦,可她忘了应该怎么表达,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余芳黎。
“想不明白就别想了,现在最主要的是你身上的伤。再走两日应该会到文江镇,到时候再带你找大夫,这两日你好好休息。”
余芳黎也看不过去他这痛苦的模样,拿起手边的水囊递给他,随后钻出马车,扬起鞭子又开始驾车。
“多谢。”一会儿功夫后,余芳黎听到从马车里传出魏封凌的声音。她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冷声,心里想着要不是傻娘发现了他,现在他多变已经凉了。然而嘴角却偏偏弯起了个柔和的弧度。
魏封凌的高热反反复复,两日时间内他只有刚醒时清醒了一阵,而后一直迷迷糊糊。傻娘被他吓得不轻,可也不敢靠近他。余芳黎只得时时刻刻关注着他,他吃不下饭,只能小心翼翼喂些水。
如此折腾下来,余芳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,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。
“早知道还不如任你自生自灭。”后半夜,余芳黎看着好容易消停的魏封凌小声嘟囔了一句。然而话虽如此,她也没有一点要把人扔下马车的意思。
或许是魏封凌运气好,余芳黎刚说完这句话就听马车外有人叫道:“有人吗?借个火!”
夜里蛇虫鼠蚁都出来了,余芳黎更担心有野兽出没,于是早就在马车外生了堆火。只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有人跑来借火……余芳黎心肝抖了抖。随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向外头望了一眼。
马车外的火堆旁正做了个清瘦男子,看打扮像个文人,可他身边还搁着个箱子。箱子不大,正好是能垮在腰间的样子。幽冷的夜风中,余芳黎嗅到了细微的苦涩药味。
她扭头看了看昏睡间还眉头紧皱的魏封凌,然后将车帘全掀开了,男人见了余芳黎,笑着打招呼道:“夜里叨扰,实在不好意思。在下今日出诊回来时不小心走错了路,偶然见此处有火光,便找了过来。姑娘一个人?”
原来是个大夫。余芳黎莫名只抓住了这个讯息。回神后只见男人望着她,于是斟酌道:“没想到先生竟是大夫,失礼了。我却不是一个人,阿娘与我兄长都在。只是我们运气不好,前几日遇上了山贼,兄长为了保护我和阿娘被山贼打伤。”
说完,她盯着大夫看了会儿,觉得有些事实在是太巧了。
大夫一听马车上还有个伤员,最为大夫的职业病就上来了,他也顾不得休息,提着药箱站了起来,等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。
“姑娘你别介意,在下这……实在让你见笑了。”不过他也没有因此放弃,说,“不知令兄伤得如何?在下虽不是神医,寻常的伤倒也能看上一看,就当是今夜还了姑娘的借火之情如何?”
余芳黎笑了笑,故作担忧道:“先生宅心仁厚,我家兄长确实伤得重,若今夜没有遇到先生,还不知会变得如何呢。”
她说着请了大夫上马车,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他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,确认没有在他身上看到武器。
并不宽敞的马车里挤了四个人,魏封凌躺着占据了最大的一块区域,傻娘瑟缩在角落里,也不挡事。大夫先是看了一眼傻娘,似是而非地叹了口气,随后在看到魏封凌的惨状后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凉气。一句“殿下”差点脱口而出。
大夫吞了口唾沫,连忙开始为他检查身体,只是马车里灯光昏暗,否则余芳黎定会看到大夫微微发颤的手。
天幕渐白,余芳黎支着下巴浅眠,忽然“扑棱棱”飞来一只翠鸟站在她肩上,翠鸟歪了歪脑袋,啄了两下她的手指。余芳黎一下子惊醒,同时也惊飞了翠鸟。
她揉揉发疼的太阳穴,一睁眼见傻娘就在身旁,魏封凌也好端端地躺在那里,就是不见赤脚大夫的踪影。她皱眉往马车外看了一眼,赤脚大夫竟然没走,不光如此,他还弄了个不知哪儿来的破旧瓦罐熬药。浓稠苦涩的药味钻到余芳黎鼻子里,害得她打了个喷嚏。
“姑娘醒了?令兄的伤委实严重,昨晚若不是遇到在下,只怕令兄就看不到今日的太阳咯!”
余芳黎听得有些奇怪,昨晚这赤脚大夫给魏封凌看伤时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,今日怎么就……颇有些幸灾乐祸了?
想是那么想,余芳黎还是老老实实道了谢,随后想起了什么,一边走过去一边说,“两日前兄长醒过一回,可他说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。我兄长他会不会失忆?失忆能治好吗?”
话一出口,她就看到赤脚大夫的嘴角僵了僵,心里莫名多了些担心,她试探着问道:“先生也没有办法吗?”
“咳……这……在下医术不精,实在没办法帮令兄恢复记忆。不过若是以后好生调养,总有机会想起来的。”赤脚大夫摸摸鼻子说了个模棱两可的标准答案。
余芳黎想了想,反正只要把身上的伤治好,留的一条命在比什么都好。于是她点点头,认同了赤脚大夫的话。
片刻后傻娘醒了,余芳黎带着她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洗漱。正好药也熬好了,赤脚大夫起身爬上马车,“殿……小伙子,醒了没?”
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魏封凌,要是真像那小姑娘说的失忆了……那事情可真就大发了!
魏封凌的眼珠子动了动,皱着眉睁开眼。赤脚大夫喜出望外,努力做出温柔无害的样子,“是这样子的小伙子,你受伤了,我是大夫,你现在需要吃药。”
魏封凌冷冷地看着他,把赤脚大夫盯出一身冷汗,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说:“拿来。”
赤脚大夫憋了口闷气在心里,扭头端了药过来。原以为失忆的人会好说话一点,没想到还是那么个臭脾气!
魏封凌喝过药后就一直没搭理赤脚大夫,任凭赤脚大夫说破嘴皮子也没应一声。那样子活脱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——又臭又硬。
幸亏不久后余芳黎就带着傻娘回来了,赤脚大夫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松了一口气。失忆就失忆了吧,反正他现在是别人的“兄长”,他把人救回来了,也懒得再去管那些有的没的。
自魏封凌醒来后,他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余芳黎身上,盯得余芳黎浑身不自在。赤脚大夫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,没有一点帮着余芳黎解围的意思。
亏得余芳黎要驾车,这才从魏封凌的视线笼罩下逃了出去。
余芳黎估算得没错,他们只行了半日就到了文江镇。据那赤脚大夫说他也是文江镇人,到了镇上,他就同余芳黎道了别。
文江镇虽然不大却也颇为热闹,余芳黎在镇上停留了几日,给魏封凌买了药,又补充了些干粮。这日,她把傻娘和魏封凌留在了客栈里,一个人抱着放在马车上的那只大箱子走到了大街上。
一路上余芳黎都没有把这箱子拿出来,而此时,她像一只抱着自己小心翼翼珍藏宝藏的仓鼠。
她在街上找了个显眼的位置,打开箱子,里头竟是许多瓶瓶罐罐,她从箱子里拿出一部分,将其放在箱子表面上。那些小小的瓷瓶看起来十分小巧精美,一打开,里头静静躺着各色胭脂水粉。
这些是余芳黎十几年来不断研究实验,最终做出来的成品,在余家时她一点也不敢把这些东西透露出来。而今远离了余家,她自然就不怕了。
她等了一会儿,来往的女人不少,却没几个在她这破败磕碜的小摊前停留。余芳黎也不急,她伸手在胭脂瓶中一抹,然后拿起搁在一旁的镜子,将那胭脂仔细往脸上搽。随后她又用了口脂和铅粉,都只抹在半边脸上。
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。
“姑娘,你这口脂看起来不错,怎么卖的?”一个富家小姐打扮的女子第一个停在她的摊位前。
余芳黎说了个数字,只见富家小姐毫不在意地挥挥手,拿了一瓶口脂就叫身后的丫鬟付钱。
“诶!这胭脂好香,是什么做的?”又一个女子走过来,拿起胭脂盒闻了闻,自顾自说,“闻起来像是花香,可你是怎么把花香保留下来的?”
余芳黎笑着说:“我家的东西都是用鲜花制成,颜色自然纯正。但保留花香的办法嘛……不瞒姐姐,我家就靠这秘密吃饭呢。”她俏皮地眨眨眼,引得两个女子嬉笑。
最终那富家小姐不光买了口脂,还买了两盒胭脂。另一个女子也买了不少东西。有这两人开头,余芳黎的小摊前开始有人问津。夕阳西下,余芳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,看着被她卖出去的小半箱子东西心里颇有成就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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