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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十七章 人心

    这些日子,李建军为老人做的一切,他们都看在眼里,这个年代,像他这样有担当的善良的小伙子,真的是不多见了。

   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,他们也会帮着他照顾一下老人。

   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忽然病床上传来微弱地说话声,“水……我要喝水!”

    “呃?”李建军一时没反应过来,望着老人一张一合的嘴巴,“您……您要喝水,我……我这就去给您倒。”

    旁边的老太太喊道:“大侄子,老人这是醒了,他醒了,你快找医生去。”

    李建军摸了摸脑袋,还有点不敢相信,站在原地,整个人直接傻掉了。

    这好比他在沙漠里行走,寻找水源,跋涉了许久,走了很多的路,一直没有找到,整个人快要绝望的时候,水源竟真的出现了,他的第一反应是,不是真的,这也许不过是自己的幻觉。

    现在的他,就是这种状态。

    病房里的其他人去帮他喊来了医生。

    医生帮老人详细检查了身体,一切正常,他整个人的身体状况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。

    听到医生的话,李建军才算是恢复了理智,他给王小妮打电话,给苏嘉言打电话,开口第一句话都是:“醒了,老人醒了,他终于醒了……”

    老人本来就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,醒来后,盯着李建军的脸看了半天,嘀咕着:“你不是我儿子,我儿子呢!让他来见我。”

    “我要找见我的儿子,你让他来见我!”

    “你告诉我儿子国强,我想他了,让他来看看我。”

    无奈之下,李建军给徐国强打了个电话。

    徐家老婆正在灶房里做饭,做完饭出来,看见徐国强坐在院子里,手里捏着一根烟,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。

    她最近本就心情不好,看徐国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,气更是不打一处来,走过去踹了他一脚,“你在这儿干什么?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,圈里的猪该喂了,你没听见正叫唤吗?你聋了是不是?”

    徐国强年轻的时候,家里很穷,他幼年丧母,是父亲一人把他拉扯大的,长大后,因为没有母亲,没人愿意嫁给他。

    后来,现在的老婆不嫌他穷,进了他老徐家的家门,老婆脾气不好,火气旺,这么多年,他都由着她了,毕竟当年只有她愿意下嫁于他,帮他们徐家延续了香火。

    刚才接到李建军的电话,李建军在电话里告诉他,老爷子醒了,醒了之后一直找他,说想他了。

    挂了电话,他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,他想到他小的时候,父亲一个人既当爹又当***把他拉扯大。

    白天父亲去地里干活,晚上回家后,就在煤油灯下给他缝鞋子,缝衣服,记忆当中,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睡一觉醒来,看到父亲还在忙碌。

    他问:“爹,你怎么还不睡?”

    “爹还不盹,娃好好睡,睡着了长得才高呢!”

    有时他醒来的时候,看到天都亮了,父亲还在忙碌着。

    又或者,他半夜醒来的时候,看到父亲趴在灯下睡着了,手里还拿着针线,想必是已经累极。

    这一幕贯穿了他整个成长岁月中,忙碌的、在灯下忙活的、永不知疲倦的父亲的形象,根深蒂固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
    徐家老婆见他没有反应,又踢了他一脚,“你死了是不是?我说话你没听见吗?”

    他抬起头瞪着他老婆看,他老婆被他看得一愣,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,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用这种眼神看她。

    怎么说呢?有些埋怨又有些愤怒……总之,她还从来在他的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。

    徐家老婆呆住了,忘了骂他的话。

    徐国强直接摔门出去了。

    “死鬼,出去你就不要回来。”

    那天,徐国强一个人走了很久,他在田野里转来转去,田里的麦苗已经返青了,绿油油的,他想到小的时候,父亲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,时常带他到地里干活。

    他蹲在麦地里,父亲帮他抓一只蚱蜢,用草编一个笼子,让他玩,而父亲去锄地、播种、施肥……

    怕他被太阳晒着,父亲把他大大的斗笠戴到他头上,而自己完全暴露在大太阳下,收麦子的时候,因为出汗太多,父亲光着脊梁,等收完麦子,父亲背上通常都会褪一层皮,红得渗人。

    徐国强心里明白,这几年,父亲受了很多委屈,他老婆强势,脾气不好,时常虐待他,而父亲每次都忍辱负重,怕影响他家庭生活,从未向他提及。

    他坐在田间地头上,望着一望无际的麦苗,好似是又回到了小时候,父亲在地里忙碌,他蹲在这里等他。

    父亲怕他跑远,时不时就会唤他一声:“娃儿,你在干什么?”

    “爹,我在玩泥巴呢!”

    “好娃儿,不要跑远了,爹一会回家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
    那时的他通常会咧开嘴巴冲爹笑笑,心里感觉异常满足,只要父亲在,他就不愁吃,不愁穿,父亲总会变戏法似得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,榆钱馍馍,槐花炒鸡蛋……对年幼的他来说,比山珍海味还要诱人。

    曾经在他心目中巍峨如大山一般的父亲,不知何时,竟然慢慢苍老了。

    太阳慢慢西沉,有三三两两的农家人扛着农具往回走,暮色席卷大地,晚归的老牛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,微风吹得麦苗来回不停地晃动。

    他似乎又听到了父亲浑厚的声音:“娃儿,我们回家吃饭喽!”

    他“踏踏”地跑过去,牵起父亲的手,“爹,我们走吧!”

    父亲摸一摸他的头,然后把他背起来,他趴在父亲宽厚的脊背上,晃晃荡荡,感觉比摇篮还舒服。

    迷迷糊糊间,他听到远处竟真的传来了父亲的呼唤:“娃儿,我的好娃儿,你在哪儿?”

    他“腾”地站起身来,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,“爹,我在这里呢,在这里,我一会儿就去找您!”他疯狂地跑着,鞋子跑掉了,他也不在乎,他跑呀跑,穿过了长长的麦地,穿过了茂密的小树林,穿过长长的小河,路上的荆棘划伤了他的腿,但他不觉得疼,他只知道,父亲在唤他,父亲在等他,父亲在期盼着他……

    徐国强气喘吁吁、大汗淋漓地出现在病房门口,李建军吓了一跳,“哥,你这是咋了?”

    他没应他,把他推到一边,跑过去,趴在父亲的病床前,“爹,我来了,你娃来了。”

    徐家老爷子睁开浑浊的眼睛,眼珠转动,在他的脸上巡视了几秒钟,然后伸出颤巍巍的手抚摸着他的脸,“娃儿,你怎么才来,爹想你了。”

    徐国强的眼泪“哗哗”地流了下来,“对不起,爹,对不起,我来晚了。”

    “来了就好,来了就好。”老人点点头,“爹不怪你,不怪你。”

    “爹……”

    徐国强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,望着父亲苍老的面容,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。

    老人出院后,徐国强坚持把老人接回了家,在过去长达二十几年的岁月中,他什么事都听他老婆的,唯独这件事,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持。

    他老婆骂他,“徐国强,你是不是傻了?那姓李的不是说以后负责照顾他嘛,你送去他家就行了。”

    “徐国强,我告诉你,你要是敢把他接回来,我跟你没完。”

    他不吭声,他老婆气得打他,用树枝一下一下地抽他,“你这个死鬼,你是不是不想让你儿子娶媳妇了?”

    “我告诉你,徐国强,你要是把他接回来,你自己伺候,我可不管。”

    打累了骂累了,他老婆坐在地上哭,“老天爷,造孽呀!我命怎么这么苦,嫁了这一家子来……”

    徐国强过去把她扶起来,自始至终,他只说了一句话:“他是我爹,是我亲爹!”

    在徐国强的坚持下,李建军把徐老爷子送回了徐家,结算了医院的住院费后,苏嘉言借给他的钱还剩余了一些,他一分没留,全都给了徐国强。

    他知道他日子不好过,别的他帮不上,给他一些钱,总归是好一些的,这样,他心里的愧疚感也会减轻一些。

    从此以后,李建军背上了巨额债务,但他不怕,他还年轻,有使不完的力气,债务总有还上的一天,老人能健健康康地出院,他感觉自己浑身轻松。

    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,长久以来,背在他身上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一座大山,在今天终于倒塌了。

    回北山村以后,他跑到苏嘉言那里,见面后一句话也没说,抱住他“唔唔唔”地哭了起来。

    “哥……哥,你知道嘛,今天老爷子出院了,健健康康地出院了,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……已经完全……完全康复了,哥,他好了,他终于……终于好了。”

    “哥,虽然我现在到处都是债,可我觉得浑身轻松,从来没这么轻松过,哥,你了解我的感受吗?真的,我觉得特别自在,特别舒服……”

    苏嘉言听着他的絮絮叨叨,只说了一句话:“建军,你是个了不起的汉子。”

   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灾难,灾难之下,最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品行、素养,众生百态,有人在灾难面前不堪一击,暴露出丑陋暗淡的一面;而有人,有担当、不推诿,敢于承担责任,折射出人性的光辉。

    有人说,这世界上最不敢直视的就是太阳和人心。

    可见人心的复杂,但总有很多人告诉我们,顶天立地,堂堂正正,良善从容——这才是真正的大写的“人”。

    周末的时候,苏嘉言去县城看望王磊,几日不见,那小子又长高了不少,个子似乎比苏嘉言还要高一点了。

    老师告诉苏嘉言,虽然王磊的成绩较之以前有所下滑,但他很用功,相信很快就会赶上来的,明年肯定能考一个理想的大学。

    苏嘉言带他出去吃饭,这小子学习压力大,又是长身体的时候,他想带他去吃点好的。

    坐在饭店里,望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菜品,王磊由衷地说道:“谢谢苏叔叔!”

    他谢他,不止眼前这一顿饭,他感激他为他所做的一切。

    “快吃吧!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    两人边吃边聊,苏嘉言问他,“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?”

    王磊放下筷子,沉吟片刻,开口道:“苏叔叔,说句实话,以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长大要干什么,我只知道,我要好好学习,考一个好的成绩,这样会让我……我爸过上好日子。”

    少年停顿了一下,又接着说道:“最近,我思考了很多。我觉得我这种想法还是狭隘的。所以,我想学医,长大后当医生,这样就可以帮助许许多多的人,帮助他们解除病痛。虽然说谈不上造福人类,但我想,可以让很多人因为我而感到幸福。”

    少年的目光坚定,眼里有光,苏嘉言看到这样的他,不禁有些动容。

    “王磊,你能这样想,苏叔叔为你感到骄傲。”

    这个经历过苦难的少年,最终涅槃重生,在命运的重击之下,他没有沉沦,而是选择迎难而上,相信未来,他终将成长为强大而有力量的人,从而改变别人改变这个世界。

    临行前,苏嘉言照例给他留下了生活费,王磊接过来,说道:“苏叔叔,谢谢你!我以后会还给你的。”

    彼时,苏嘉言跟他坐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,望着操场上一群生龙活虎正在打篮球的少年们,他拍拍他的肩膀,“以后不需要跟我说谢谢。”

    “好!”王磊答应着,他会把感激放在心底,他已经长大了,他明白很多事不需要说出来。

    “王磊,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,叔叔对你有一个要求。”

    “你说。”

    苏嘉言扭头看着眼前这个坦荡的少年,他眼睛澄澈,面容干净,不愧是他们北山村出来的人,像那片土地一样朴实无华。

    “王磊,你还年轻,很多事该放下的就要放下,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,凡事尽力即可。”听老师说他每晚学习都学到凌晨,用功是一件好事,可身体也很重要。

    苏嘉言指了指篮球场上那群朝气蓬勃的少年,“有空的时候,也像他们一样,出来活动活动身体,就当是一种放松,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。”

    “苏叔叔,我懂你的意思。”

    苏嘉言拍拍他的肩膀,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,王磊是个聪明的孩子,他应该都懂。

    自从父亲去世后,他发愤图强,用功读书,每天都把自己逼得紧紧的,因为只有这样,他才能忘记父亲,忘记痛苦。

    一开始,他想出人头地,跳出龙门,改变自己的一生,让自己不再像父亲那般悲苦。他憋着一口气,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懈怠,他想改写命运,谁说农村人就得做一辈子的低层人。

    他想做出点成绩让别人瞧瞧。

    自从王磊回到学校后,无论多忙,苏嘉言都坚持每周来看他一次,给他带各种好吃的,给他买衣服鞋子,给他足够的生活费,和他聊天谈心……

    苏嘉言跟他非亲非故,却给了他亲人般的温暖。

    苏嘉言改变了他,在这过程中,王磊开始反思自己,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狭小了,每个人过去一点一滴的累积铸就了现在的自己。

    父亲生病去世让王磊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和这个世界的残酷;但苏嘉言又教会他,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爱着你,温暖着你。

    他想做一个可以予人爱予人温暖的人,他想,也许这才是我们每个人存在的真正意义。

    李主任大棚里的西葫芦最近长得很快,开出了嫩黄色的花朵,李主任每天蹲在里面,进行人工授粉。

    大棚蔬菜不比露天蔬菜,外面有蜜蜂授粉,可大棚蔬菜全靠人工来完成,所以最近这几天,可把李主任忙坏了。

    授粉完成后,没过几天,嫩黄色的花儿开始凋零,没多久,结出了一个个圆圆的嫩嫩的小葫芦,果实很小,跟茎差不多粗,顶部还带着快要落的黄色的花。

    李主任看到茂密的叶子底下躲藏的这些小果实时,不禁热泪盈眶,他蹲在那里,看了好久,这一段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,身体上的劳累不算什么,他本是庄户人,干了一辈子粗活,种了一辈子的地,每日盖铺、揭铺、浇水、通风、授粉、追肥……还要做记录,这些统统都难不倒他,他唯一怕的是,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,导致前功尽弃,他不怕损失,可他怕辜负了苏嘉言的信任,怕会让父老乡亲们失望。

   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,西葫芦的生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,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,蹲在大棚里望着里面这片欣欣向荣的绿色,有时盹极了,他歪着头眯一会儿,很快,就会被噩梦惊醒。梦中要么是突然的暴风雨冲走了他的大棚,要么是西葫芦得了怪病,全都枯萎了……醒来后,他常觉得冷汗岑岑,活了这么久,他还从没有这么焦虑过。

    苏嘉言忙完村子里的事来看他,没见他的人。

    “李叔,李叔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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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秋意深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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