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道歉

瓜苗移进大棚的那一刻起，他们所有的人也同时住进了大棚里，如同照顾一个新生儿一样呵护着幼小的瓜苗，生怕出半点差池。

李主任更是像个陀螺一般十个大棚不停地来回转，一会儿嘱咐这个一会儿又叮嘱那个，嗓子都累哑了。

在十户人家的耐心呵护下，在李主任的不停奔波下，在苏嘉言的忐忑中，小瓜苗努力地生长着。

接下来他们进行了二次追肥、浇水，因为现在相较于春季气候更低一些，不利于瓜秧的生长，营养生长和生殖生长同时进行，协调好二者之间的关系，平衡施肥是关键。

此前，苏嘉言和李主任都进行了精密的计算，每亩地需要追肥多少千克，需要多少水，但理论和理论，实践是实践，真正实践时，他们的心中照旧没谱。

还好瓜苗一直长得不错，他们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顿了一些。

十户人家都是年轻人，学东西快，又相信科学，他们什么都听苏嘉言和李主任的，严格按照李主任给他们的分量，让浇多少水就浇多少水，让追多少肥就追多少肥，一分一毫也不差得养育着这些细嫩的瓜苗。

他们每日住在大棚里，监测着棚内的温度和湿度，早上太阳升起温度升高的时候，他们要揭开草铺，下午太阳落山，天气变凉的时候，他们要给大棚盖上草铺。

还要根据天气，给大棚开风口，让大棚进行换气，避免棚内有害气体过高，这样也不利于西葫芦生成。

温度过高时，要给予降温处理，温度过低时，要给予加温处理。

还好，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，瓜苗慢慢变得粗壮了起来，下一步，他们要给瓜苗做支架了。

十户人家里的吴为国尤其认真好学，每天都要跑到李主任那里去取轻，手里时常拿着一个本子记录着，李主任说的每一句话，他恨不得都要记不来。

晚上，翻出自己的本子，把李主任说得重点注意事项读了一遍又一遍，直到可以倒背如流。

所以，数他的瓜苗长得最好，他也是第一个搭支架的。

搭支架是为了让瓜苗长得更好，同时防止结果的时候，果实接触到地面，容易造成腐烂。

支架搭好了，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，瓜苗就要结果了。

好在他们已经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，幼苗已经成长，这意味着它们已不像原来那么娇弱了。

可还是容不得半点马虎，接下来要进行人工授粉，还要提高座瓜率，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半点差池。

因为忙大棚的事情，苏嘉言已经好几周没去看王磊了，上周韩梦替苏嘉言去看了看那小子，给他带了些好吃的。

王磊又长高了，现在他已经正式进入了新的班级，认识了一帮学弟学妹，老师说他适应得挺快的，成绩也很稳定。

见到韩梦，还有些不好意思：“韩老师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“你苏叔叔最近没时间，我替他来看看你。”

“韩老师，你回去告诉苏叔叔，我很好，让他不用担心我。”

“学习上不要太拼命了，也要注意劳逸结合，适当地休息对学习更有帮助。”

韩梦嘱咐他，王磊一一答应着。

谁知，韩梦回来没多久，老师给苏嘉言打电话，让他去学校一趟，王磊那孩子闯祸了。

苏嘉言忙跟李主任交待了一下，就赶去了王磊的学校。

一路赶到学校，进了老师的办公室，只见王磊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，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个男生，眼周一圈青黑。

男生名叫鲍飞，是个富二代，他家是搞房地产开发的，平时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，在班里称王称霸，经常欺负同学，老师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今天，他吩咐班里一名非常老实的也是从农村来的名字叫李鹏的男生，让他去帮他买酸奶，李鹏买回来，他又嫌他买的不是他喜欢的芒果味的，把酸奶打开，全都倒在了李鹏头上。

这还不算，他还拽着李鹏的头发，逼他向他道歉。

李鹏不开口，他就伸出拳头揍他。

班里的同学对这种现象已经司空见惯，他们震慑于鲍飞的淫威，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。

王磊本来也没打算插手，主要是他不想给苏嘉言惹麻烦，他知道最近一段时间，苏嘉言因为大棚的事情正忙得不可开交，在这节骨眼上，他不想给他添乱。

平时李鹏被他欺负惯了，一般都会忍气吞声，可今天也不知道他怎么了，就是咬着牙不说道歉的话。

这更是激怒了鲍飞，他把他拖到教室后面，用脚踹他，边踹边骂道：“打死你这个乡巴佬，让你嘴硬。”

“乖乖给大爷道歉，我饶你一命。”

“你们这群社会的渣子，一辈子都是为大爷我服务的，你有什么不服气的？”

“看你这个穷酸样，穷鬼！”

眼看着李鹏的嘴角流出了鲜血，其他同学全都敢怒不敢言。

王磊坐不住了，“腾”地从座位上站起来，一把抓住了鲍飞正扬起的手腕：“适可而止吧！”

“闪开，关你屁事，给大爷把手松开。”

王磊没松手，一双眼睛瞪着鲍飞，“别太过分了。”

“哈哈，我忘了，你也是个乡巴佬，还是个无父无母的乡巴佬，你们都是一帮穷鬼，哈哈哈！”

是可忍孰不可忍，王磊扬起拳头，一拳打在了他脑门上。

王磊个子高，这一拳又用了些力量，鲍飞登时倒在地上，捂着眼睛“哇哇哇”地叫了起来，“你竟敢打我，你等着，看我爸怎么收拾你。”

其他同学告诉了老师，老师赶来把他们全都叫进了办公室，并通知了双方家长。

鲍飞的爸爸最先来的，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打了，那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，他这儿子从小娇惯，平时在家他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，现在竟然被人打肿了眼眶。

他坐在老师的办公室里，手里拿着一根雪茄，翘着二郎腿，问老师：“张老师，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里来，可不是让他挨揍的。”

“鲍飞爸爸，实在是不好意思，我一定会好好调查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，还你们一个公道。”

现在这社会，老师最怕遇到类似的事情，尤其对方还是不好说话的家长，张老师只觉得头疼，恼怒地看了一眼王磊，王磊刚刚转入他们班，就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，他只觉得脑壳疼。

其实老师心里也明白，这件事也不一定就是王磊的错，鲍飞在他们班横行惯了，老师都让他三分，没事谁也不敢去招惹这尊大佛，也怪自己，没早一点给王磊提提醒。

鲍飞爸爸见到苏嘉言，自是没有好脸色，“你就是这位同学的监护人，他把我儿子打了，你们打算怎么做？”

王磊羞愧地看了苏嘉言一眼，又赶紧埋下了头。

苏嘉言没理鲍飞爸爸，而是转头问老师，“张老师，麻烦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我相信王磊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的。”
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？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该打了？”

张老师摁了摁脑袋，开口道：“两位家长先冷静一下，刚才我已经调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，事情是这样的……”

听张老师把话说完，苏嘉言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。

鲍飞正趾高气昂地看着他，满脸不屑的神情，头发染得五颜六色，耳朵上钉了好几个耳洞，上身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，下身一条破洞牛仔裤，典型的富二代不学无术的形象。

苏嘉言转身对鲍飞爸爸说：“既然人是我们打的，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一定不会推诿，现在我就带鲍飞去医院检查，医药费我们全权负责。”

“钱倒是小事，我们也不差钱，既然你们打了人，总该跟我们道个歉吧！”

这些有钱人不在乎钱，在乎的是他们的脸面，他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们，在他们心里，认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强者，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，任何不服从他们的人，在他们的眼里都是些不识抬举的蠢货，他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对自己俯首称臣。

“医药费我们会出，歉我们也是应该道的。”苏嘉言转头对王磊说，“王磊，跟你同学说对不起，不管怎样，打人总是不对的。”

鲍飞爸爸对此结果非常满意，态度也和蔼了许多，“看来你是位非常明事理的家长。”

王磊抬起头委屈地望着苏嘉言，让他跟鲍飞道歉，他说不出口，再说，他心底里认为，自己并没有错，是他先挑恤地自己，为什么他要道歉。

可苏嘉言很坚决，看他不说话，又补充道：“王磊，既然你挥出去了拳头，你就要承担这个后果，医药费我可以替你出，但道歉必须由你自己来。”

王磊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，然后抬起头，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，这时的他，开始想念自己的父亲，如果他还活着，是不是不会这样对待他，不会让他受这样的委屈。

他扭头看着鲍飞那张令他厌恶的脸，握紧了拳头，咬紧了后槽牙，才轻轻吐出三个字：“对不起。”

看到他忍气吞声的样子，鲍飞更得意了，低声啜道：“乡巴佬！”

苏嘉言拍了拍王磊的肩膀，小声对他说：“做得好！”

然后他又扭头对鲍飞爸爸说道：“既然我们已经道歉了，现在是不是应该轮到你们了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认为鲍飞也应该跟王磊道歉。”

“你有毛病吧？打人的是你们，凭什么我们要道歉，老师，你来评评理，我们为什么要道歉？”

鲍飞爸爸抬高了声音嚷嚷道。

“刚才张老师也说过，是鲍飞先侮辱了王磊，既然他侮辱了别人，难道不应该道歉吗？张老师，你说呢？”苏嘉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寻问张老师。

“是……是应该道歉的，鲍飞……鲍飞也……也应该道歉。”张老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，不敢看鲍飞爸爸那张愈发难看的脸。

“爸！我不，我死也不会跟这个乡巴佬说对不起的。”

场面一度闹得不可控制，可无论鲍飞和他爸爸说什么，苏嘉言态度一直很坚决，那就是他们必须也得向王磊道歉。

最终，鲍飞极不情愿地跟王磊说了对不起。

然后苏嘉言带鲍飞去医院检查了眼睛，好在眼睛没什么问题，只需回去冰敷消肿即可。

回到学校，苏嘉言陪王磊坐在学校的操场上。

王磊低垂着脑袋，双手绞握在一起，十个指头不停地扭来扭去，苏嘉言看到他的样子，说道：“你想说什么就说吧！”

“苏叔叔，对不起，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
苏嘉言拍了拍他的后背，“你想说的是这个？”

彼时已近初冬，风吹来，带来一阵阵冷意，王磊望着操场上那些被狂风卷起的落叶，心头莫名悲凉，他想到鲍飞对他说过的话，他想到鲍飞趾高气昂的样子，他想到李鹏被鲍飞一顿胖揍，敢怒不敢言，只能委屈承受；他想到老师对鲍飞截然不同的态度……这一切，都让他的心里既愤懑又难过。

“苏叔叔，你觉得我做错了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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