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在田野里跑着跑着,他猛一回头,却找不到西西了,他着急地喊她的名字,跑得又急又喘,可西西如同消失了一般,怎么也寻不到她的身影。
他急了,边跑边哭,他喊她的名字,却发现嗓子怎么发不出声音,他更急了,天渐渐黑了下来,他什么也看不清,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有各种野兽的嘶鸣。
苏嘉言孤身一人站在黑漆漆的田野中,心中充斥着前所未的的恐惧,他想叫叫不出声音,他想哭可也哭不出来,他想跑,可是腿似乎有千斤重,一步也挪不动。
西西丢下了他,把他丢在了荒凉的、黑暗的原野中,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,不知该去向哪里,走向何处。
他的意识渐渐游离,一阵风吹来,他打了个寒颤,迷迷糊糊中,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:“嘉言,嘉言,你醒醒,醒醒。”
那声音非常熟悉,他摇摇头,强迫自己醒过来,他不能待在这里,他还要去找西西,一想到西西,他的心脏又莫名地抽痛了一下。
苏嘉言缓缓睁开眼睛,目之所及的是母亲那张慈祥的脸,彼时脸上一片焦急之色,看到他醒过来,闪过一丝惊喜,“嘉言,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
“妈!”话说出来,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。
“孩子,你好好休息,我去找医生。”
他点点头。
王磊提着一个饭盒过来,“苏叔叔,你要不要吃点东西,这是苏爷爷帮你熬的鸡汤。”
苏嘉言晕倒后,李建军把他送到了县医院,医生一番检查下来,结果显示,由于长期过度劳累,营养不良,他患了低血糖,心脏也出了一点问题,有点早衰的迹象。
苏父母把他接回了省城的医院,精心照顾着。
他摇摇头,感觉什么也吃不下。
王磊坐到他身边,耐心地劝慰他:“苏叔叔,您多少吃一点吧!您不为自己,也得为爷爷奶奶着想,他们听到你生病的消息,可是急坏了。”
王磊见他没说话,扭开盖子,舀了一匙鸡汤送到他嘴边,“苏叔叔,您尝尝。”
苏嘉言缓缓张开嘴巴,喝了下去。
王磊别过脸去,不让他看见自己悄然滑落的泪珠,他的苏叔叔终于肯吃东西了,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感激。
从韩梦去世到现在,苏嘉言已经整整六天水米未进了。
如今看他肯张开嘴巴,王磊只觉得如释重负。
苏嘉言在医院里休养了一段时间,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,出院后回到了家里。
因为苏父母还有工作要忙,其间一直是王磊在照顾他。
他出院后,就撵王磊去学校,“虽然现在是假期,你不是说还有论文要写吗?赶紧回去吧!别因为我,耽误了学习。”
“苏叔叔,论文在哪里都可以写的,你就不要担心我了。”
王磊帮他把衣服收拾整齐,问他:“苏叔叔,以后你有什么打算?”
彼时,苏嘉言正站在窗前,俯瞰着这座城市的街景,熟悉又有些陌生,不知不觉,他已经在北山村待了五年的时间了。
这五年,发生了太多的事情,有喜有悲,有痛苦也有欢乐,有收获也有失去!
如今的他,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重新踏上那片土地,他还在思索。
王磊又岂是不懂他,跟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:“苏叔叔,要我说呀,你任期也早满了,该回来了,爷爷奶奶年纪大了,需要你陪在身边。还有最重要的一点,你已经老大不小了,回来给我找个婶婶,要不然,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哥哥?”
苏嘉言当头给了他一记爆栗子,“你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。”
“苏叔叔,我已经研一了,不要老把我当成小孩。”
是呀,刚到北山村的时候,他还是个正上高中的青葱少年,如今,他已经长成了有担当的男子汉。
虽然王磊还想多陪陪苏嘉言,可导师再三催他回校,有个实验项目需要他参加。
苏嘉言亲自把他送到了火车站,临别时,王磊抱住了他,动情地说道,“苏叔叔,保重身体,一定要保重身体。”
失去了韩梦,他不想再失去苏嘉言,他住院的这段时间,王磊想了很多,特别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。
现在,苏嘉言在王磊心目中的地位,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,他希望他可以好好的,健健康康的,长长久久地陪在他的身边。
苏嘉言拍拍他的背,“好好学习,不用担心我。”
送走王磊回来,苏嘉言去逛了菜市场,买了些蔬菜和海鲜,回家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。
苏父母下班回来,看到餐桌上的菜色,讶异之余又有些惊喜,“嘉言,这些都是你做的吗?”
苏嘉言点点头,“爸、妈,洗手吃饭吧!”
自从韩梦去世之后,本就寡言的苏嘉言更加沉默了,时常是一个人待着,默默地出神,做父母的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不知该怎么劝慰他。
今晚,看到他为他们精心准备的饭菜,苏母莫名地红了眼眶。
苏父开了一瓶酒,苏嘉言接过去,帮他们斟满各自的杯子。
他举起手中的酒杯,跟父母分别碰了碰,“爸,妈,这段时间让你们操心了,对不起!”
“孩子,你这说的什么瞎话呀!别忘了你是我们的儿子。”
一句话,让苏母红了眼眶,这孩子从小就懂事,其实,最近这段时间,最辛苦的应该是苏嘉言,韩梦的意外离世,给了他致命的打击。
做父母的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可又帮不上忙,只能是默默地陪伴着他,希冀他可以早点走出来。
苏父呷了口酒,问他:“嘉言,以后你有什么打算。”
苏嘉言望着窗外,没出声,过了很久,似乎是下定决心了般,开口道,“爸、妈,我想回来了。”
“啊?”苏父母互相望了一眼,有点不太敢相信。
“回来好,回来好!”苏母激动地说道。
苏父怕他会变卦,赶紧说:“你先在家好好休息,我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?”
“爸,麻烦您了!”
“我们是一家人,不要老说这种见外的话。”
晚上,苏父母两人躺在床上,对于苏嘉言的决定,苏母明显有些不太敢相信,“老苏,你说,嘉言是真心的吗?他真的想回来?以前可是无论我们怎么劝他,他都不肯的。现在,怎么突然变卦了?”
苏父沉吟了一会儿,说道,“也许是因为韩梦的离世,他不想再踏上那片土地,因为太痛苦了。”
“也许吧!”苏母叹了口气,“怎么偏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,那孩子也真够可怜的。”
苏父也跟着叹了口气,“老天不公呀!”
不管怎样,自己的儿子答应回来了,他们老俩口总算是落下了一块心病。
在北山村的五年,原本好好的儿子,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,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十岁,连身体也跨了。
当父母的,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?虽然他是在做好事,做有意义的事情,为了帮助村子里乡亲们致富,可怎么也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呀!
苏父母一致认为,找工作的事不着急,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。
所以,最近一段时间,苏嘉言成了赋闲在家的待业青年,除了承包了家中的一日三餐之外,偶尔出个门,也是去市里的图书馆。
在北山村待了这么久后,现在的他排斥任何人多的场合,商场、超市、迪吧这些地方,他只要进去,不用两秒钟,一定会觉得头晕目眩。
叶雯雯在电话里约了他好几次了,约他去逛街,去跳舞,都被他拒绝了。
这天,苏嘉言刚从小区里出来,就看到叶雯雯站在门口等着他。
“你怎么来了?事先也没打个电话?”
“拜托,大哥,我打电话,你能让我来吗?我要不是直接杀过来,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。”
苏嘉言笑笑,问她:“有事吗?”
“没事,就是想你了。”叶雯雯向来坦率,“陪我去喝杯咖啡。”
“好!”
这次,苏嘉言总算是没有拒绝她。
两人坐在咖啡馆里,店里响着轻柔舒缓的音乐,苏嘉言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咖啡,看着咖啡的波纹一圈圈变大最终成了一个漩涡。
近来,苏嘉言有些悲观,看到这个漩涡,令他想到了命运,每个人被命运操纵着,裹挟进这漩涡之中,挣脱不开,只能越陷越深。
叶雯雯悄悄注视着他,他原本就稳重寡言,如今脸上更添几分沧桑之感,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神秘的魅力。
“听叔叔阿姨说,你打算回来了?”
苏嘉言点点头。
“以后有什么打算?想干什么?”
“临时还没想好。”苏嘉言如实说道。
最近的他特别迷惘,不知自己究竟想干什么,每日行尸走肉般活着,没有目标,也没有前行的动力,整个人没着没落的。
“慢慢来,这个不着急。”叶雯雯安慰他。
苏嘉言明显兴致不高,任凭叶雯雯说什么,他也只简短的应付几句,最后,两人都累。
所以,两人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会儿,就准备告辞回家。
出了咖啡馆的大门,叶雯雯本已走远了,又折返了回来。
她站在苏嘉言的面前,盯着他的脸,认真地说道,“嘉言,韩梦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。”
其实这句话,她老早就想说了,可是她不敢说出口,怕再次勾起苏嘉言的伤心事。
这是过了这么久,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韩梦的名字,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愈合,却没想到,心脏还是会抽抽地疼。
他的心脏本就有毛病,医生说因为他长期过度劳累,患有劳力性心绞痛。
最近这段时间,他已经很久没有痛过了,今天,只因为一个名字,心脏又抽痛起来,他任它痛着。
唯有这痛,让他明白,有些事是刻在他心脏上的印记,这一生,他终将无法摆脱。
夏去秋至,城市里的秋并没有什么显明的特色,路边的树木依旧葱茏,唯一的变化是天气稍稍凉爽了些。
晚上,陪父母吃过晚饭后,苏嘉言就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苏母喊住他:“嘉言,时间还早,你要不要出去玩玩?”
她这儿子的生活,比他们两位老人还要单调,每日都窝在家里,偶尔出去一趟,要么是去买菜,要么是去图书馆看书,晚上从不熬夜,早早地就回房间休息。
苏嘉言摇摇头,他确实是没地方去,也没地方想去。
躺在床上,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,其实最近他时常失眠,睡不好。
街上的灯光太亮眼,汽车喇叭的声音又过于刺耳,他已经在北山村待习惯了,习惯了那种沉到骨子里的静。
如今,回到这里,白昼和黑夜的界限也不分明,白天喧闹,夜晚同样喧闹;白天外面亮眼,夜晚同样如此……他不喜欢这样。
好比现在,他躺在床上,怎么也睡不着。
手机忽然响起来,他拿在手里,发现是李主任打过来的。
“李叔!”
“嘉言,你最近过得好吗?身体怎么样?”
“身体早好了,谢谢李叔。您老最近怎么样?”
“我呀!还是那样子,时常腿疼腰疼的,都是老毛病了,不碍事。”
“村子里都好吗?”
“还好,还好!”李主任犹豫了一下,接着说道,“就是,你不在,大家都很想你。村子里……”
挂了电话,苏嘉言更睡不着了,干脆披衣下床,站在窗边,望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出神。
李主任在电话里告诉他,苏嘉言不在的这段时间,镇党委一直没有派去新书记,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,只有李主任自己顶着。
因为是夏天,没到种大棚的时候,李主任倒是也还应付得过来,只是老年活动中心,以前都是苏嘉言在管理,他从未插手过,很多事情他都搞不懂。
这两天,五保户王大爷生病了,腿疼得受不了,去县医院检查后,医生说他因为长期不正确的行走方式,导致他腿的关节发生了错位,需要手术治疗。
王大爷坚决不同意手术,用他的话说,他孤身一人活到现在,已经很知足了,他不想再拖累别人。
无论李主任如何劝说,他依旧不为所动,李主任正为这事发愁呢!
翌日早上,苏父苏母起床后,照例在餐桌上看见了苏嘉言精心为他们烹饪的早餐,两人洗涮后,坐在餐桌前,却一直没见到儿子的影子。
苏母纳闷道:“难不成又回去睡了?”
“不会,他向来起得早。”
两人狐疑地打开他的房门,果然没见到他的身影,只是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纸条,上面是苏嘉言刚劲有力的字:“爸,妈:对不起,我回北山村了。”
苏母急得跺了下脚,“这孩子,怎么又回去了呢?不是说好不回去了嘛?我这就去给他打电话。”
苏父拽住了她的胳膊,“由他去吧!你没发现即使他在这里,他也不快乐,想必心里还在牵挂着村子吧!”
“可是,他的身体……”
苏父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,“他应该会注意的。”
“唉!”苏母默默叹了口气,自己的儿子她比谁都了解,他就是这样一根筋,又有什么办法呢!
苏嘉言刚进北山村村口,就遇见了李建军,李建军正准备去镇上买农家乐所需的食材。
见到他,忙不迭地从三轮车上跳下来,握住苏嘉言的手,惊喜地喊道:“哥,真的是你,我还以为我看错了,你回来了?”
苏嘉言点点头。
这个直爽的汉子莫名红了眼眶,“哥,你终于回来了!你可算是回来了!”他握着苏嘉言的手,不知该怎么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,“哥,你不在的这些日子,我感觉做什么都不自在,现在好了,你回来了!”
“农家乐最近生意好吗?”
“到了秋季,又到了我们忙的时候了,每天客人都爆满。”李建军挠了挠头,“哥,晚上去我那儿,我跟你喝两杯,咱们说好了,你可不准不去。”
“忙去吧!以后再聊!”
李建军走出去好远,还回头叮嘱他:“哥,晚上一定要去呀,咱们不见不散。”
苏嘉言先去了老年活动中心,果然在那里见到了李主任。
李主任见到他,自是激动万分,一把抱住他,“嘉言,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,我让他们去接你。”
“李叔,对不起,我回来晚了,让你受累了。”
李主任拍拍他的后背,哽咽道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!”
两人坐在办公室里,李主任把一叠账单放到他面前,“嘉言,这是这段时间老年活动中心的开支情况,你看一下。你要是再不回来,我真的要顶不住了,光这些账目就弄得我头大。”
苏嘉言大体翻阅了一下,问道:“账目上的钱还够用吗?”
“县里的拨款还有余,能勉强维持日常开销,不过,如果王大爷动手术的话,这笔钱不知该怎么办?”
苏嘉言沉思一会儿,“我来想办法,王大爷现在在哪儿?”
“在床上躺着呢,因为腿疼,已经好几天没下地了。”李主任叹了口气,“谁劝也不听,就是不肯去医院,嘉言,你快去劝劝他吧!没准他听你的。”
苏嘉言和李主任来到王大爷的房间,果然见他一个人躺在床上,也许是因为腿疼的缘故,嘴巴里不停地“哼哼”着。
李主任冲他喊道:“老哥,你看谁来了?”
王大爷扭回头,看到苏嘉言,激动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,许是扯动了那条病腿,只听“唉哟”一声,差点从床上跌落下来。
苏嘉言忙上前扶住他,“大爷,您还好吗?”
王大爷握住他的手,老泪纵横,“嘉言,你可回来了,我还以为……以为你不来了呢!”
一番话,说得苏嘉言心里发酸,“大爷,我这不是回来了嘛!你身体不好,怎么能不去医院呢!走,我扶你起来,咱们去医院。”
王大爷抗拒着:“不,我不去。嘉言,你听我说,我这把老骨头,还拖着这条病腿,活着也是你们的累赘,我不去医院,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。”
“大爷,您这是说的什么傻话?”苏嘉言把他从床上抱起来,让他倚着床头坐好,然后低头去寻他的鞋子,“有病就得治,这怎么能是浪费呢!”
李主任过来扶住他,也劝他:“老哥,你就别犟了,听苏书记的吧!”
王大爷抹了把脸,“呜呜”地哭了起来,“你们知道嘛,我……我以前从来不敢想,我……我还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,顿顿有饭、有肉吃,还有人专门伺候着我,我……我已经很知足了,我……我只是不想……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,我……我就是个废人……废人!”
苏嘉言已经帮他把鞋子穿好了,然后扶他站起来,“您老就别胡思乱想了,这怎么能是添麻烦呢!以后呀,我就是您的儿子,我照顾您伺候您,那都是应该的。”
听了他的话,王大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,“我哪有这个福气呀?”
李主任扶着他,说道:“老哥,有我们苏书记在,你就等着好好享福吧!”
把王大爷送进了医院,医生安排他明天即刻动手术,要不然他的腿会萎缩,以后更麻烦。
苏嘉言把李主任打发回了村子,他留在医院里负责照顾王大爷。
翌日,王大爷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,临行前,握住苏嘉言的手,不停地唠叨着:“苏书记哪,我欠你的,只能下辈子再还了。”
“大爷,您好好配合医生,不要有压力,医生说了,这只是个小手术。”
王大爷点点头,“我不怕,我这一辈子,什么苦没吃过,我只是心里过意不去。”说完,又开始抹起了眼泪。
这些卑微的穷苦的人们,一辈子处在社会的底层,吃不饱、穿不暖,受苦受累不怕,就怕欠别人的情。
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街上蝼蚁还轻,这一辈子注定得不到尊重,不受重视,这忽然让他们享受到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待遇,这让他们如坐针毡,惶恐不已。
看到这样子的王大爷,苏嘉言只觉得心酸不已。
王大爷被送进手术室没多久,吴为国匆匆赶了过来,见到苏嘉言,先是握住他的手,“苏书记,你可算是回来了,我们大家都很想你。”
“吴大哥,你怎么来了?”
“李主任让我来帮帮你,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。”
两人一起等在手术室门外,手术虽然没什么风险,但时间较长,最后吴为国等得有些心焦,问道:“王大爷不会出什么问题吧?”
苏嘉言安抚他:“不会有事的。”
吴为国不停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,苏嘉言为缓解他的紧张,随口问他:“鹏飞那孩子最近好吗?”
问出口后,苏嘉言就有些后悔了。
果然,吴为国搓了搓手,“那孩子最近天天哭,我正为这事发愁呢!说想他韩……”
话没说完,吴为国就噤了声,他知道韩梦对苏嘉言来说意味着什么。
两人又恢复了沉默。
韩梦的事情,其实吴为国心里非常自责,如果那天不是他有事去镇里,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。每一件不幸发生的时候,我们总会不停地懊悔,如果我不是这样,如果我能那样……可谁也无法预知未来。
如果那天吴为国没有去镇上,那么韩梦就不会去送吴鹏飞;如果那天那个孩子腿没有抽筋,那他就不会溺水;如果韩梦听苏嘉言的劝说,早日离开村子,那么悲剧也不会发生……
总之,这世界上没有如果,一切都按着一定的轨道行驶着。
称之为“命运”的东西操控着这一切。
苏嘉言近来也有些宿命论,以前的他是标准的无神论者,可现在,韩梦的事情给了他巨大的打击。
两人正黯然神伤,医生终于出来了。
苏嘉言忙迎上前,“医生,怎么样?”
“手术很成功,病人很快就出来了,你们好好照顾他,后期护理也很关键。”
两人忙不迭地答应着。
正值收获的季节,地里的活计多得数都数不完,苏嘉言让吴为国先回去了,他则留下来伺候王大爷。
王大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,因为刚刚经历一场大手术,他的身体很虚弱,看到陪在身边的苏嘉言,向他抬起颤抖的手,“苏书记。”
苏嘉言握住他的手,“大爷,我在这儿,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?”
“苏书记,谢谢你。”王大爷说完,眼角滑落下两滴泪珠。
苏嘉言帮他掖了掖被角,“大爷,您好好休息,以后直接喊我的名字,别跟我那么客气。”
王大爷抹了把泪水,也许是已累极了,头歪到一边,很快睡着了。
虽然家里忙得不可开交,吴为国和李建军还是隔三岔五地来到医院,帮苏嘉言照顾王大爷。
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,王大爷很快出院了。
岁月更迭,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冬来到,北山村的田野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,这已成为北山村的特色,整个松树镇的特色。
这两天,李主任正挨家挨户地检查,肥料是否准备充足,覆膜工作是否已到位。
这几年,吴为国手里有钱了,又多种了两个大棚,他忙不过来,买了自动卷帘机,代替人工揭铺盖铺,节省了一大部分人力。
有几个年轻人,也准备向他学习,把时间腾出来,扩大种植规模。
李主任挨个大棚检查下来,合格的就发一张卡,检查到李二狗的大棚,他正蹲在棚里睡觉。李主任过去叫醒他:“二娃儿,醒醒,这地你修了吗?豆粕都撒上了?”
李二狗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,吊儿郎当地说道,“哎哟,我当是谁呢?原来是李主任大驾光临,您老也看到了,地我还没修,豆粕我也没买,您说怎么着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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